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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5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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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以海歸學子就業為主題刊物反響還算不錯,報社裏所有人懸了一個月的心終於放下,開始著手準備十月愛國兼非遺的主題。

九月中旬,妙寧定稿的那天,薛下雪再次把妙寧喊進了辦公室。

薛下雪辦公室有一套精致茶具,她坐在皮質沙發上,素手泡茶,為妙寧斟一杯茶,擡眸笑,“坐,妙寧。”

“謝謝。”妙寧坐下接過紫砂杯,在手裏兜轉。

“嘗嘗。”

妙寧把紫砂杯湊進嘴邊,淺嘗一小口茶,幽香沁透,“好茶。”

“嗯,確也。”薛下雪特意掃了妙寧一眼,“其實茶文化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一種。”

妙寧眼皮微動,不知薛下雪的意圖。

薛下雪又給妙寧添了一杯茶,她長腿翹起,手搭在一側,姿態隨意極了。

妙寧扯了扯衣領,松懈心中的緊張情緒。

薛下雪不緊不慢的說,“妙寧,大喬都跟我說了。”

妙寧並沒有急著回答,她仔仔細細的瞧了薛下雪一眼。

她和薛下雪認識五年,三年前她創業失敗,薛下雪對她有知遇之恩。從她決定離開南城開始,到現在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和薛下雪說,要怎麽不辜負薛下雪。

這是她多年來,在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真情實意之一。

她需要一場體面的告別。

告別城市,告別過去,再Moveon。

薛下雪手臂彎起,指節微觸著下巴,谷妙寧的心理負擔她明白。

薛下雪眼睛微瞇,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,“妙寧,我來是和你說另外一件事情的。”

妙寧坦然笑之,“願聞其詳。”

薛下雪胸有成竹的笑了笑,娓娓道來。

一個小時後,薛下雪從椅子上起身,饒至妙寧背後,她頗有力量的拍了拍妙寧肩膀,“好了,事情就是這樣,任重道遠。你先去忙你的吧。”

“嗯。”妙寧退出辦公室,握住門把手的手餘留著微顫。

妙寧兩三個深呼吸之間,心跳漸漸趨於平靜。

她信步走至玻璃窗邊,向遠處眺望小半個慶陵城。

焰焰餘暉,交織纏綿。

戀戀不舍,人間俗世。

妙寧雙手交叉環胸,她逐漸收緊雙臂。

人與人之間,理解大於一切。她忽覺肩上的擔子重了。

三天之後,拍板定案的試刊樣書寄來了,妙寧的‘油紙傘’壓縮再壓縮,最後只占了小版面,字數也銳減到了三千字。

妙寧看後,放置手一邊,她敲敲與大喬之間的隔板。

大喬擡頭疑問。

妙寧挑眉,一字一字做出口型,‘穩了,喬副主編。”

大喬笑著隨意擺擺手,覆又低調的垂頭,“幹活,下午你不還出個訪談嗎?”

“是的。”

吃完午飯後,妙寧匆匆趕去千業大廈采訪某文化影視公司負責人,四點多完成訪談工作。一從千業大廈門前出,妙寧就止住了腳步。

她沒想到會看見陶晴。

陶晴從一個豪車上走了下來,之後陶晴附身親了親駕駛位中年男人的側臉,男人下意識避開臉,又急忙環顧四周,表情極為不自然。

陶晴不滿的跺跺腳。

中年男人立即拿出銀行卡塞進陶晴的手裏,強行關上車窗駛離了。

陶晴轉身的瞬間,也看見了妙寧。

陶晴楞了幾秒,得意的面容驟然之間變得無比傲慢,她冷漠的移開眼,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和妙寧擦肩而過。

妙寧回身看著陶晴的背影,她眉頭皺起,下意識手指互相揉搓思慮。

說來奇怪,這幾個月別說要錢了,陶晴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她。

這不符合陶晴的性格,過去陶晴恨不得能‘黏’在她身上要錢。

妙寧腦中突然閃現那天她站在陽臺上,而陶晴和葉懷今在小區門口相談甚歡的樣子?

難道…?葉懷今又幹了什麽‘傻’事…

妙寧心裏咯噔一下,追了上去。

“陶晴。”

陶晴站定,她回過頭來表情略顯浮誇,說話間帶著冷嘲熱諷,“哎呀,這不是谷總嗎?恕我眼拙,剛才沒看見。”

妙寧不惱,“陶晴我只是想說,你裙子吊牌忘了塞進去,8999。”

陶晴臉色驚變,她緊張的左右看看,處在大廈的出入口,人雖然多,但來去匆匆,並沒有人註意到這邊發生什麽。

陶晴松了口氣,她伸出手去夠脖子後面的吊牌,越夠就越夠不到,越夠不到就越急,“誒…!”

“我幫你。”妙寧上前抓住陶晴的衣服吊牌。

陶晴放下手,“謝…”

謝謝還沒說完,妙寧插話,笑的大膽,“我幫你直接剪掉吧。”

一瞬間陶晴脖子青筋暴起,怒火連天,“谷妙寧!”

“看周圍。”妙寧冷冷淡淡。

有幾個人被陶晴的聲音吸引了註意力,陶晴壓低聲音,咬咬牙,“谷妙寧!你有病是吧?”

妙寧冷哼一聲,把吊牌直接塞進陶晴的衣服裏,“開個玩笑都開不起?怎麽上次葉懷今還你的那五萬塊錢還不夠你買一條裙子?”

“你懂個屁。”陶晴瞪了回去。

“或者是你傍的大款沒給夠你錢花?”妙寧一聲嗤笑。

“谷妙寧,你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。”陶晴拉開距離轉身,她虛了虛眼睛說,”你說我當小三,被人包養,傍大款。可你呢,和我有什麽差別,你那幾十萬的爛賬不也是葉懷今幫你還的嗎?”

妙寧怔住了,陶晴什麽意思?

葉懷今不止替她換了五萬塊錢?

“呵。”陶晴本來還春風得意的模樣,她見妙寧久久楞在原地等待的樣子,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,她撞開妙寧的肩膀,灰溜溜逃走,“那個谷總,您先忙,我走了。”

什麽意思…?

妙寧有些恍惚。

幾十萬?

她創業失敗的那些帳?

葉懷今為什麽會知道?

妙寧稀裏糊塗,不知道怎麽走回的報社。她把資料歸整完後下班。快走到家門口她才想起沒有買菜,又折回了超市。

葉懷今約摸著時間打來視頻電話,“寧寧,下班了?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慶陵晚上風比較大。”

“嗯,我正在去超市。”妙寧切換攝像頭,對著周圍環境掃視一番。

妙寧切回鏡頭,說,“昨天蒸的芙蓉蛋太失敗了,你明明強調了那麽多次水比例,但我還是掌握不好。”

葉懷今溫柔的笑笑,“沒關系,寧寧,凡菜要自己親手過一遍才心裏有數。”

“嗯。”妙寧扯了扯嘴角。

葉懷今笑容慢慢的放了下來,妙寧今天不對勁。

葉懷今定睛,妙寧推著購物車在超市的回廊裏轉來轉去,放眼購物車裏仍舊空無一物。

“寧寧,晚上你想吃什麽?”葉懷今問。

妙寧面無表情,神情渙散。

“寧寧…”葉懷今再次出聲。

“啊,什麽?”妙寧回過神來,她緊了緊耳麥,“你說什麽?我剛才沒聽見。”

“你晚上吃什麽?”葉懷今目不轉睛。

妙寧想了想,“炒個葷菜加個素菜吧,你上次不是教了我炒青椒肉絲和醋溜白菜嗎?”

“嗯…”葉懷今心中憂慮逐漸加大。

妙寧繼續逛著,隨便選了幾樣東西。長時間聽見耳麥沒聲音後,妙寧垂問,“怎麽不說話了?”

“哦!”葉懷今睫毛微顫,看向手旁的機票,說,“寧寧,我後天晚上六點到慶陵。”

“需要我去接你嗎?”妙寧站在櫃臺排隊結賬。

葉懷今搖搖頭,“不用,那天慶陵三小的校領導要來接教師團,晚上安排了宴席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不過…”葉懷今轉折,“如果你需要的話,我可以不去宴席。”

“不用,你去吧。”妙寧笑了笑,她也不至於如此幼稚,分不清事理主次。

妙寧把東西放在收銀臺上,收銀員一個接一個刷著貨物編碼。

葉懷今沈了沈,她說話微微用力,“寧寧,你怎麽了?心不在焉的樣子,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?” /

“嗯?”

“一百二。”收銀員說。

“好,馬上。”妙寧從錢包裏拿出兩百,遞給收銀員,隨後提起購物袋向外走。

“寧寧,找零忘了。”葉懷今急了一句。

“嘿,美女,補的錢你不要啦?”收銀員追了幾步。

“啊?”妙寧扯下一只耳麥,回頭接過了錢,“不好意思,我忘了。”

“給你,沒事,收好就行。”收銀員走回工作崗位。

妙寧緊緊抓著手裏的錢。

新制錢硌著她的手微疼。

葉懷今更加擔憂,“你今天怎麽了?寧寧?”

妙寧抿了抿嘴唇,不語。

妙寧踏上電梯,出了地下超市,面向室外。

已近秋分,黑夜來的早了,城裏亮起了霓虹燈。

四通八達的十字路口,車流一心通往要抵達的方向。

“寧寧,你啊,還是像小時候一樣,做什麽都不讓人放心。”葉懷今放軟聲音。

聽見葉懷今的聲音,妙寧垂頭看向手中的微光。

葉懷今今天穿著淺黃色長袖睡衣,肩膀上搭了白色流蘇披肩,她的及肩發長了許多,已至胸前,發絲泛黃微卷。

整個人柔和極了。

“怎麽了?寧寧。”葉懷今再次發問。

葉懷今卸了妝,那兩片略淡的眉毛擰在一起,成了一個川字。

葉懷今的眼尾以及眼下,不加掩飾的細紋和幹紋。

妙寧鼻尖一酸。

曾經互相梳起馬尾,挽著手臂上學的日子。

曾經吹彈可破的皮膚,紅紅的面頰。

曾經心照不宣的默契,互相坦誠的心靈。

歲月這種無形的東西,在人身上留下了各種各樣交錯的傷痕。

金錢這種令人憎惡的俗物,陷她入囹圄,又救她出泥潭。

妙寧心亂如麻。

風有些大,妙寧一不註意,手中的錢就被風吹走了。

妙寧頭被風吹得有些痛,她一手張開揉了揉太陽穴,掌心觸及到了眼睛的濕潤。

今天的風果真有些大麽?

否則她怎麽被吹迷了眼呢?

妙寧放下手,看著屏幕那頭的葉懷今,壓下聲音之中的哽咽,“餵,葉懷今?”

“嗯?”不知道什麽時候葉懷今已經正襟危坐了起來。

“你還記得拆遷老房子的三十萬嗎?”

葉懷今楞了楞,她看向妙寧微紅的眼圈,幾秒後,她訕訕地開口,“你決定要捐給誰了?”

“什麽?”妙寧激動的說,“捐什麽捐,錢是大風刮來的?”

“呃…”葉懷今猶豫。

妙寧沈寂下來,她拂了拂被風吹亂的發絲,“葉懷今,那三十萬你幫我存著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你不問我做什麽?”

“不重要,只要是你想做的,我沒理由拒絕。”葉懷今棕眸極亮。

妙寧站在路燈下,“我用來買南城的房子

“寧寧,你…?”葉懷今瞳孔一閃,嘴唇微抖。

妙寧噗嗤一下笑了,“葉懷今,你別多想。”

妙寧徐徐道來,“新南報社游傳敏不是走了嗎?他們上頭指派了一個公子哥臨場,但…實力不敢恭維,致使九月刊物質量直線下降。”

“然後…慶陵報社上面的域野文化打算年末收購新南,薛編和我商量說開年調我去新南報社上班,職位是副主編。”

葉懷今安靜的聽著。

妙寧說完很久以後,葉懷今才重新擡眸看著妙寧,直直的,深深的,那個平靜的眼神似乎要把妙寧看穿。

路燈斜照出妙寧的身影,妙寧攏了攏衣服,“懷今,你說的真對,今天的風真大。”

“我回家啦。”妙寧說。

妙寧關掉視頻電話,她提著購物袋,在人行道倒計時十秒的時候,匆匆穿越而過。

其實那一刻,妙寧讀懂了葉懷今的眼神。

妙寧疾步走回家,動作還算熟練的炒了兩個菜。

妙寧坐在餐桌前,一夾又一夾的往嘴裏塞著食物。

沒有賣相,但不至於難以下咽。

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

越近葉懷今,她就越照顧自己。

吃完後,妙寧抱著雙膝開始發起呆來。

那天薛下雪和她說,“妙寧,我很高興你終於又做回了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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